[翻譯] The Ending Has Not Yet Been Written (2/4)

篇名:The Ending Has Not Yet Been Written II - Exile/<未定之天 II - 流放>
作者:Corpus Invictus
同人:ST XI (也涉及TOS的劇情)
配對:Spock/Kirk(包括TOS)
分級:PG-13
原文:http://corpus-invictus.dreamwidth.org/8787.html

簡介:在歷經差點送命的pon farr之後,Spock決定修行Kolinahr以淨化他的情感,而指導他進行儀式的導師,就是Spock Prime...


Ⅰ.裂縫 Ⅱ.流放 Ⅲ.星海 Ⅳ.庇護


Ⅱ.流放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瓦肯,如果她是,反倒不合邏輯。

正是Spock大使本人找到這個星球的,經歷數個小時的精密研究,找到一顆擁有合適的氣候、地理和尺寸,並足以支持生存者重建的殖民星球。但,新瓦肯與他的母星有著許多不容忽視的差異:這裡有個閃耀著銀光的月亮是之前沒有的,而且降雨量遠超過瓦肯,雖然不足以改變天然的沙漠地景。然而,炙熱的溫度倒是一致的,這是大使本人深表感激的其中一件事。這是個慰藉,讓他在回應Sarek大使召喚的時候,支持著他。

Sarek不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他告訴殖民地的每一個人,他叫作Selek。失去母星讓追究他的背景變得不可能,而他的同類們全心投入在重建工作,以至於從來沒人真正問過這個問題。他盡可能獨來獨往,若要參與計畫時,得先確定自己不會和Sarek共事。

或是和Spock共事。

Spock在一年多前來到殖民地,而他盡量避免兩人碰面,以免對方覺得私人領域受到冒犯。他對時空旅行懂得夠多,所以除非必要,他不會干涉年輕的自己的事務。儘管如此,他好奇他搬遷至此的決定,也納悶為什麼沒有星際艦隊的人來探訪他。

大部份時候,他好奇Jim在哪裡。但他試著不去多想。

強硬地把那些思緒推到一旁,他走進了Sarek的辦公室。在瓦肯從未被毀滅的另外一個時空裡,他的父親擁有一間和這裡相似得詭異的辦公室。他花了一點時間讚嘆時空之間的趨同性,它們如何在如此不同的方式相似。「Sarek大使。」

「Selek大使,」Sarek回應。他看起來好年輕,這不是Spock第一次想到,依照紀年來算,他的父親比他自己還年輕。「請坐。」

他坐進其中一張直背椅,避免自己因為背上的一陣刺痛而齜牙。他已經習慣表露一些小事,比方痛苦,惱怒,甚至是幽默。其他的瓦肯人會認為這些反應來自於與人類相處太多時間導致的直接後果,對他而言,要控制這些反應是個挑戰。

「我必須請求你的幫助。」Sarek接續道,沒有開場白,「雖然你不必非答應不可。」

Spock揚起眉毛,「幫什麼忙?」

「誠如你所知,我的兒子已經離開了星際艦隊,因此他才能協助重建的工作。」

他點頭,「我相信瓦肯科學院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地重建,絕大多數歸功於他。考量到他在殖民地的時間如此短暫,這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的確。然而,他對協助重建的願望,並不是他回來的原因,或至少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向Spock點頭。「我瞭解到你曾經接受過Kolinahr戒律的訓練。」

修行戒律失敗對他而言已經夠恥辱了,向自己的父親承認只弄得更為不堪。這是第二次了。「我做了一個嘗試,」他盡可能有禮地回應,「我發現訓練過程通向的終點,對我而言不是正確的道路。儘管如此,我完成了所有達到Kolinahr的必要步驟;但我選擇不去擁抱它。」

Sarek點頭,他敲著自己的手指的方式,讓Spock突然瞭解到自己是從哪裡學到這個手勢。「我的兒子告訴我,他願遵守戒律的企圖。雖然另有數位瓦肯長老成功通過這道儀式,但我認為若他向一位執意不完成儀式的人修習,反倒有助於他在此過程中的學習。」

他感到震驚。Sarek是對的——Spock至少能想到四或五名修得Kolinahr的長老,並且能教導年輕的他完成相同的事。而Sarek特地挑選他的原因則是他的失敗,這是個震驚。「請容許我詢問,為何你認為我無法遵行戒律,反倒讓我在教導別人時具有優勢?」

Sarek保持沈默片刻,但Spock認出這是沈思,所以他耐心等待。「也許你會毫不懷疑地把我的論點歸咎於人類感性的不健康總和。然而,我必須永遠謹記在心,我的兒子一半是人類,如同他另一半是瓦肯人。我希望他能看到硬幣的兩面。」

這是一個人類的慣用語,Amanda教他的:Spock瞭解到,因為他重新詮釋這個詞的方式,與她在他年輕時告訴他時相同。將同一枚硬幣稱為兩面(two)似乎是不必要的分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both)暗示相對而不是對立。「我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指導他。」

「我深表感激,Selek大使。」


※ ※ ※


他重新安排的自己的房間,把他的冥想角落佈置成讓他們兩人都能感到舒適。他的高齡意味著,若他長時間不靠著支撐而坐,他的關節不免不了刺痛,所以他把坐墊靠牆而放,表示他的年輕對應者將會坐在他的對面。他在房間的四個角落點燃焚香,房間裡唯一的亮光來自於東面牆上的大型窗戶。他讓氣氛保持舒適、鎮靜、與平靜。

然而,當Spock抵達並發現他的導師的身分時,那些氣氛對於減輕他眼面的驚訝,一點幫助都沒有。那是個赤裸裸的人類表情,使年長者不禁懷疑,他是否有微眇的機會能夠成功修行Kolinahr。但年少者很快便掩飾自己失態的情緒,戴上面無表情的瓦肯面具。「或許,我該請求特定的長老指導。」他以此當作問候,「他不可能知道,為什麼你不能替我這麼做。」

「那裡沒有我幫不了你的原因。」他反駁,「我們的父親知道我曾經修習過儀式。」

「而且失敗了。」年少者指出。這沒有冒犯對方的意圖;這是事實。

「是的,我失敗了。」他輕易地承認,「但我的失敗來自於我拒絕完成儀式。並不是我有缺失或是錯誤,導致於我被拒絕。」

「那麼,如果你認為那不是你該選擇的正確道路,你會基於什麼理由指導我?根據我們基本上是同樣的人,因此我必須假設你不打算——或者,甚至不相信——我能夠成功。」

他考慮過這點。他知道在一些層面上,他的對應者是正確的;他真心相信能夠保留自己感知情緒的能力,會比淨化情緒來得好。一部份的他想要防止這個版本的自己鑄下他差點達成的大錯。但是...「誠如你所說,我們在本質上確實是相同的人。然而,我也知道我們在相異的軌跡上。在我的時空裡,我所做的決定,可能會、也可能不會適用於你。因此,我願意提供你所需要的知識,去做你認為對你而言正確的決定。」

年輕的Spock思考這點。年長者回想起,不論何時他陷入沈思時,Jim會隨口說道,『看著那些瓦肯的齒輪轉動』。他開始能理解那個比喻。「你的提議似乎合乎邏輯。」年少者最終點頭同意。

年長的Spock指向他稍早安排的冥想區,他們讓自己坐得舒適。兩人都盤腿而坐,並且挺直背脊(雖然年長者靠著牆壁支撐)。有幾分鐘,他們不發一言,呼吸著焚香的味道,下意識地摹仿對方,直到他們的呼吸同調,緩慢且放鬆。

年長者先開口了,「請容許我詢問,你希望修行Kolinahr的原因是什麼?我不想假定這和我自己的理由相同。」

他對這個問題揚起眉,「你的理由是什麼?」

他猶豫了,他不希望因為解釋自己的理由而影響了年輕人的決定。他決定以最模糊的方式回應。「我感覺到自己無法隨心所欲掌控自己的情緒。我希望藉由淨化它們,它們就不會如此令人分心。」

「我有...類似的考量。」停頓片刻後,他承認道。很明顯的下定了決心,他繼續說下去,「你是否留意到,六年前我曾經拜訪過殖民地?」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如果這是廣為人知的事,他們應該會知道——Spock不只是備受尊敬的大使的兒子,他本人也是個英雄,因為他在Narada事件中的扮演的角色。

「那是個隱私。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我成為最早的torai-tikh之一。」

在瓦肯語中,那代表『催化劑』,一個被挪用的名詞,有著令人驚訝的比例的瓦肯青年,在大幅超前於他們生理發展的時程開始進入pon farr。年長的Spock的第一次pon farr發生在他三十多歲時。自從新瓦肯建立之後,pon farr降臨在許多二十歲前期的男女身上,甚至有名年僅十七歲的少女成為plak’tow的受害者。這似乎是個生物學上對於族群數銳減的反應,為了繁殖和恢復他們的人口,而出現的無止盡的欲求。

如果六年前pon farr提早降臨在他的年輕對應者的身上六年前,意味著距離下一次他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他突然瞭解到,為什麼他會選擇Kolinahr當作另一條道路。「你沒有連結。我假設你是經由暴力的協助度過第一次?」

「瓦肯的治療師正在測試一種化學複合物,作用是壓抑torai-tikh的plak tow。我成為他們最早的受試者之一。那沒有完全抑制血熱,但透過藥物和密集的冥想,我得以存活。」

當然,這實在令人印象深刻,瓦肯人終於找到一種方式減輕plak tow之苦,即使那只作用於不幸提早經歷的案例。除此之外,這位年輕人自願當作受試者,讓Spock感到驚訝。「為什麼你同意這個實驗,而不是舉行kal-if-fee?」

Spock看了他一眼,即使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什麼都沒有洩露,但仍維持著一些斥責。「T’Pring沒有在瓦肯毀滅中生還。」

他好奇Stoon是否受到同樣的命運所苦,接著決定最好還是別問。「完成修行Kolinahr的必要訓練,得花上一段時間。」他說道,「你必須探索那些控制你的情緒,並因應那些情緒去處理。」

對於改變話題,他只是眨了眨眼。「直到血熱再次出現之前,我大約還有八個月的時間。」不論瓦肯人多重視精確度,這卻是他們無法反抗的其中一個天性。七年雖是一個精準的時間點,但預測的準度只能估算到二至三個星期的變動範圍。

「八個月是足夠的。」年長的Spock說道。他希望如此,並非相信如此。


※ ※ ※


「Nyota Uhura,」在他們的第一節,年長的Spock低語。他們再次回到冥想區,盤腿,呼吸同調,兩人的手掌相抵,允許他們的接觸型心電感應去讀取對方的思緒。年長的Spock睜開一隻眼睛,以看到年輕的Spock的眉毛揚起在他闔上的眼睛上方的景象。他壓抑微笑,再度閉上眼睛,回到深沈的冥想平靜之中。

「Nyota,」年輕的Spock重複,提醒了他。年長的Spock無可避免感到那個名字古怪;在他自己的時空,他只用她的姓氏稱呼她,而且使用名字似乎太過親密。而且在這個時空裡,似乎是這樣。

透過他們接觸的掌心,傳來一股些微的罪惡感。「在我的印象中,你和她的關係超越純然的專業領域。」

「你的印象是正確的。」

「那麼,為什麼你在第一次pon farr的期間不試圖和她連結?既然你無法和T’Pring連結,你應該有權力選擇新的伴侶。」

罪惡感增加了,在他們淺層相連的心靈中,這個感知既沈重又陰鬱。「我們的心靈不合適。」

他可以察覺到這個陳述並非全然屬實。「你嘗試過和她融合嗎?」

Spock停頓;顯然他沒想到這麼容易被識破。「對於和另外一個人分享自己的想法,她感到不太舒服。我並沒有堅持這個件事。」

靈感突然的閃現,少數歸因於Spock對自己人格的判斷,多數來自於緩慢滲入他的模糊影像記憶。「你也沒有告訴她,心靈的連結對你的健康是不可或缺的。沒有解釋自己,你就離開她了。」

他們之間的陰鬱增加了,「我不希望強迫她建立心電感應的連結,當她此感到非常苦惱。」

「你造成了她的痛苦。」這不是試圖羞辱他,而只是點出事實。

當這個敘述被說出口,罪惡感增加了十倍,他感受到而非看到年少者皺眉。「她建議我不要過度思考這件事。」

「一個普遍的人類願望,當他們不想討論讓他們感到不舒服的議題的時候。」

「當議題已經處理完而友情重新建立時,討論這件事似乎不合乎邏輯。」

「處理一個造成你罪惡感的議題,是完全合乎邏輯的。這是Kolinahr的一個關鍵要素——處理那些對一個體造一定影響力的情緒,認識它們的存在,然後小心地把它們移去。」

「如同我處理關於Nyota事情的方式。」

「那麼,你失敗了,因為我能感覺到你溢出的罪惡感,即使在我們說話的時候。」

指責失敗的語言,造就了如同利刃的憤怒刺透他們的心靈,當年少者縮回他的手,暫時的連結突然消失了。Spock睜開眼睛,看到他的對應者眼裡閃著怒火,站起身來,一言不發離開房間。

好吧,他對自己想著,緩緩站起來,為了膝蓋的刺痛咬緊牙,想要成功遠不是簡單的事

十一天之後,似乎他是對的。當他在晚上進入房間時,Spock再度出現在那裡,已經坐在冥想區,彷彿他從未離開。「我造成了她的痛苦。」他輕聲說,「我選擇結束關係,如此一來,我失去了一位我深深敬重且讚賞的女人。」

起初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他的年輕對應者的面前,當他跪坐在地上把安頓自己到他們通常坐的位置時,他強迫自己戴上面具。在年輕的Spock揚起眉毛時,他解釋,「我感覺到,我的高齡開始影響我的行動能力。」

「在這個特定的地點冥想並不是必要的。也許另外一個地點——」

他揮手打斷。「我覺得這裡很舒服。」這並非屬實,但不舒服來自安置他的四肢。坐定之後,他放鬆自己的背部,靠著房間堅硬的牆壁,深呼吸,試著讓自己進入冥想的平靜,如這位年輕人已經達到的狀態。數個深呼吸之後他們再度達到同調。「你不再是Uhura的朋友了?」他問他,他們的手再度相抵,建立無聲的心靈聯繫。

「我們依然保持友好,但自從我們分手之後,這段關係已經出現緊張。」

年長者將他的手掌緊緊壓向年少者的手掌,準備好進行第一階段的淨化。「這個痛苦是必要之惡。你無法和一個不能接受與你建立心電感應連結的人結合,也不能無限期壓抑自己對體驗她的心靈的需求。那麼做的話,可能在pon farr期間造成她的死亡。」

Spock心中的罪惡感如退潮般消退,在他的意識上如緩慢的浪潮。「同意。」他簡單說道。

「認清這點。接受這點。時候到了她自然會完全原諒你,也許甚至會決定和其他人結合。」
某種程度的愉悅和可能是寬慰穿越他們的情緒。「她已經這麼做了。」

「既然如此,你就必須把這點從你的心裡除淨。你曾經造成她的痛苦,但她已經恢復了。由於發生在你們之間的事無法改變,你必須對此釋懷。」

他們手掌接觸的地方開始增溫,因為Spock依照他所說的執行。年長者闔上眼,試圖盡可能巧妙地幫忙導引這些情緒。罪惡感的浪潮以穩定的波浪繼續沖刷著他,有時候消散,有時候卻增強,當Spock瞭解到他即將對那些情感鬆手時。當它們開始消去時他幾乎看似驚恐,當它們開始褪去時他把它們找出來,彷彿渴望把它們就近留在身邊。

當年長者發現這點時,他再度開口。「你真的確定Kolinahr是你希望走的道路嗎?」

他的聲音裡面的痛苦是證據,但他的態度維持堅定。「我確定。」

他的行為背叛了他的言語,但年長者無論如何仍接受了這點。他把手移到年輕人的太陽穴上,在他流入那個在許多方面與他自己相同的心靈之中時,他甚至沒說那些字彙。

嚴格說來,這不是Kolinahr訓練的一部份。那些希望遵行傳統的人,必須學會如何自己控制自身的情緒,必須有能力區隔且摒棄他們的激情。那像是第二天性,如同呼吸。但Spock不是純種的瓦肯人,而年輕版本的他也不是,儘管在長時間的訓練之後他能隨心所欲地推開感情,但那也是在他五十多歲時才能夠做到的。這個人才剛進入他的三十歲,由於他的年輕和混種血緣,他需要協助。

Spock的思緒進入一團紛雜的意識之中,隨著不斷嘗試於釋放他的罪惡感,與當其淡化時突然伸手的反覆步驟,紊亂逐漸增加:無法鬆手,傷害她,珍惜她的友情,感激她的愛情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失去造成的痛苦,傷害造成的痛苦,必須保有它否則我會遺忘——

你將不會遺忘。他的思緒依然清晰,未受到年少者雜亂的思緒影響。他選擇不完成Kolinahr,但訓練讓他得到前所未有的,如同剃刀般銳利的專注力。你將會接受。你將會釋懷。你將會保留這些記憶,但沒有情緒。你將會謹記,以超然客觀的方式而不是情感,如同一名學者。

渾沌減輕了,他之前經歷過的生活將不會成為他的損失,很明顯的讓他安心。讓他免於互相衝突的情感,那些深深控制他的情感。深呼吸,他紛雜的思緒再度被黑暗的冥想平靜取代。如同暴風被驅散,只留下寂靜和一片空白。

Uhura,年長的Spock對他的心靈喃喃說道。

黑暗仍在,寂靜依然。他記得,但他沒受到影響。

「恭喜你,Spock。」他高聲說,將他的手從他的太陽穴移開,所以他才不會感受到甘苦參半的勝利。「你已經朝目標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 ※ ※


在那之後,他們不定期會面,處理Spock最沈重的一些情緒。有些時候,他會來在他們達到一定程度成功之後的隔天來到Spock的房間;有些時候,他必須耗費長達三或四個星期才能鎮靜下來。有些情緒比其他的更難處置:耗費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解決了遷怒於Chekov沒能成功把他的母親傳送到企業號的不合邏輯的情緒,但他花了三天解密為何McCoy的開玩笑會令他如此惱怒。這是年長的Spock發現自己有必要第二次和他融合,向他展示他自己的McCoy冒犯他或對他開玩笑的時刻。只有當他展示McCoy對待Jim也是以同樣的方式時,他才似乎足夠鬆懈去處理那些非理性的受傷和不屑感覺。

輸送Jim的影像對他造成的影響,並沒有逃過Spock的眼睛。但現在還不到處理那個的時候。

「我們的父親,」有一天,他說道,進入修行的四個月。他們開始處理Spock最後且最深的情緒,而他無法想像他們將在一個多月之後達到Spock完全淨化的目標。透過處理這三個對他們生命最重要的人,他希望自己也許可以改變Spock的心意。Sarek似乎是合乎邏輯的第一個人選。

可能無法勸退他的年輕對應者,這個念頭讓他緊張。他從來沒有預期到,如此強烈的奉獻意志竟能在這麼年輕的時候產生。有時候他不禁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是同一個人。

年輕的Spock只是點頭同意,閉上眼,舉起手。年長者將他們的手掌相抵,準備好迎接為了得到認可的渴望,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瓦肯人給他的羞愧,即使現在,他仍然感到的失望。

它不在那裡。或是說,它在,但是源自於他自己。

年輕的Spock認識的Sarek,對他造成某些震驚。由於他們之間只有細微、纖細的相連,他無法從他的年輕對應者身上取出全部的記憶,但他從他的全部人生捕捉到一些小片段和引述:同屬於兩個世界的孩子,我對此心存感激,和你的母親結婚是符合邏輯的,我會娶她是因為我愛她,感情對我們的物種影響深遠,你會選擇哪一條道路?

年長者驚訝地解除接觸,試圖把這個溫和版的Sarek和他曾經知道的,嚴厲又疏離的父親作比較。「你得到了他的認可。」他輕聲說。

「你沒有得到。」Spock回應,而他的聲音裡除了不敢置信,甚至有些同情。

「沒有。」他知道,某方面而言,Sarek以他自己的方式愛著他。他很少表現出來,只有在他的生命結束之際才顯露;當他催促Jim Kirk尋找Spock的katra的時候,當他的屍體被尋獲並且送回瓦肯、他要求fal-tor-pan的時候,當他安排到舊金山,他的船員們被軍事法庭起訴,即使Spock本人被考量為沒有過失。他記得這些事情,珍惜那些回憶,但他對Sarek的回憶,永遠受到他第一次加入星際艦隊時,兩人之間多年的苦澀失望和無話可說的負面影響。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協助你,在這個議題上淨化你的情感。」他繼續道,希望能夠據實以告。老實說,他只想要探索年少者的心靈,取出所有他所能找到的,即使那是以瓦肯標準和傳統而言,合適表達出的喜愛和認可。

年輕的Spock考量這點。「我相信自己能夠處理這個課題。也許會需要你確認我已經正確且完整地除淨我的情感。」

刻意摒棄父親的驕傲和喜愛,這個想法令他心痛。他的生命中有許多時間花費在努力得到Sarek的認可上,這個版本的他卻已經得到了這麼多。他忍不住想把他交給另外一個長老。

但,依然有兩個人等著Spock處理,沒有人比他本人更有資格談論他們。

他點頭,無法像年輕的自己那樣墜入自身的冥想狀態。他保持沈靜的表情,當他調勻呼吸、放鬆嘴角時,他的心電感應接收到空氣裡的低鳴聲。那是Spock一絲不苟地把自己從情感中擺脫的聲音,對於碩果僅存的唯一家人的最後依戀。

當Spock舉起手貼在他的太陽穴上時,他甚至不能將此視為甘苦參半的勝利。當他進入Spock的心靈,發現那是一片幽黑淒涼的荒野,那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Sarek,他把自己的聲音強加在年少者的心靈中。父親

看到他自己對這些字毫無反應,這實在稱不上是成就。

直到Spock離開後數個小時,他依然坐在原處,無法不去思考那位他不曾認識的父親,他奮鬥了數十年才能得到父親的認可,而年輕的他竟然如此輕易拋棄這一切。

在他生命的許多、許多年之中,這不是第一次,他感覺到極為衰老。


※ ※ ※


過了六天,Spock再度來到他的房間。年長者忍不住的猜想,這不是因為年輕的他需要時間準備下一節,而是他給年長者時間,從完全不同的Sarek的經驗中恢復。他不確定自己在這個暫緩中找到的是尊重或是施恩的念頭。

他們花了不到一分鐘便達到黑暗、穩定的平靜狀態,藉著他們的手掌和指腹,感覺到他們彼此。Spock的心靈不再是狂野紛亂的思緒和情緒,而是一個冷靜穩定的地方。年長者不由感到驚嘆,當他理解到他們已經走了多遠,距離Spock的終極目標又有多靠近。

「我們的母親。A-」

他甚至還沒能把全名說完,冷靜穩定便已粉碎。在他們的手突然抽離對方、切斷連結之前,在他們的情感大量流向對方之前,他感覺到未經修飾的憤怒和悲痛切割過他。

「不。」他從未聽過那個聲音如此破碎。

「除去情感和情緒的心靈,這是Kolinahr的根基。除非移除了你的哀痛,否則你無法達成目標。」

「我已經歷過失去母親一次。我不想再經歷一次。」

「你不會完全失去她。」他試著安慰他,「你將會永遠保有關於她的回憶。」

「她是人類。關於她的記憶和關於她的情緒,是無法切割分開的。」

「如果你是完全的人類,我會同意。但你是半瓦肯人,你應該有能力把記憶從感情分開,如果你希望達到你的目標。」

「我不想要。」他以幾不可聞的低聲說道,他那雙太像人類的眼睛令年長者心痛。

再一次,他猛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異。年輕的Spock經歷了缺席的母親和堅定的父親。而年長者幾乎是相反,他的父親總是遙不可及,一直到Amanda在八十多歲自然死亡之前沒多久。他得到母親短暫的人類壽命的所有年歲,現在他瞭解到這是不可思議的賜福——只因為他看到她的缺席,造成她那走不出悲痛的兒子。Spock需要那個人類要素,由於喪失了他的母親,這個Spock似乎選擇企圖摒除情感來減輕這個痛苦。

「要是你選擇不繼續Kolinahr儀式,我將不會試圖勸阻你。但,這是一個只有你才能為自己做的決定。」

年少者的呼吸開始減緩為放鬆的節奏,他眼裡的痛苦消退,但他嘴巴附近的線條卻加深。在默默沈思許久之後,他開口了,「當你進行儀式的時候,她還在世嗎?」

「是的。」當他突然渴望根除那些她認為是他人類的一面時,她感到失望,但她依舊支持他。數個月之後,當他告訴她,他放棄戒律,打算再度加入企業號的船員們時,他永遠不會忘記她臉上那抹得意的喜悅。

「在我拒絕進入瓦肯科學院前不久,我考慮過Kolinahr儀式。」令Spock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在比此時還年輕許多的時候就想要接受儀式。「我試圖向她保證,我絕對沒有侮辱我的人類母親,或是她遺傳給我的人類特徵的意圖。她告訴我,不論我選擇哪一條路,她都會以我為榮。」

聽起來就像Amanda,即使Spock在數十年前就失去了她,此時他仍感到心中一陣突然的劇痛。她是他的人性的關鍵要素,即使他比年輕的版本的他擁有更長時間的她,他依然想念她。「她...和我的時空裡非常相似。」最後他說道。

年輕的Spock張口欲言,經過片刻熟思之後又合上,搖著頭似乎在責備自己。年長者思索這個舉止,好奇他原本想要說什麼。

一個太像人類的罕見直覺閃過,他瞭解了。他再度舉起手,不像之前他們使用的傳統手勢,此刻他張開手指表示坦然。「如果你希望,我不反對與你分享我關於她的記憶。」

他能夠分辨出Spock在沈思或果斷的表情的差異。此刻出現的是後者,即使在他說任何話之前有個明顯的停頓。Spock假裝沒注意到,那段時間是偽裝在思考。「我會感激這點。」他輕聲說,將年長者的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

他流入Spock的心靈,伴隨著史無前例的熟悉感,唯有進入足以和他們心靈匹敵的其他個體才能如此輕易。在他太過靠近那個特定的思緒之前,他想起當前的任務,翻出他所能找到最多關於他的母親的記憶,讓他們能夠分享。不像他的年輕對應者,這些記憶以一系列鮮明、有組織的影像呈現:往Babel的旅途中,他的雙親第一次拜訪企業號,當McCoy詢問他的童年時,她母親以充滿溺愛的戲謔方式回應,每隔幾個星期她都會送來訊息問候他的健康,當他離開星際艦隊回到瓦肯時見到她的喜悅。那裡還有其他的影像,當然,但他及時抽離年輕Spock的心靈,以免她透露太多關於他的再教育,或是擁抱他人類那面的必要性。

年輕的Spock開口想問,但年長者以手勢阻止了他。「別要求我解釋最後一項。它源自於一個事件,在這個時空裡不太可能會重演。」他已經檢查過了——在星際艦隊的資料庫裡面有個Carol Marcus,但沒有David Marcus的的跡象。她服役於一艘聯邦的星艦,不是在研究機構。那裡沒有紀錄顯示企業號曾經和USS Botany Bay有過接觸。他希望,基於這些事實,他們可以免除那些考驗。

Spock頷首並試圖再說話,「如果我選擇繼續儀式,這些全部都會成為我的損失。」

他仔細斟酌自己的回答,「關於她的喜悅、慰藉、愛、失去和哀痛的感情——那些會是你的損失。」他確認道,「但是關於她的影像,你和她的連繫,她有多愛你的的回憶——那些不會。你只會淨化自己對她、以及其他你所認識的個體的感情。你將不會失去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作為。」

年長的Spock相信,Amanda會是削弱年少者的決心的唯二個體之一。如果這個年輕的Spock決定不繼續儀式,將會在這一節或下一節之內。

當Spock緩緩頷首,他的心沈了下去,他心底某些深埋的部份吶喊著抗議。這是他們的母親。當他已經是去過她一次了,他怎麼可能準備妥當要放手呢?為何他選擇放棄人性,當人性在三十年間形塑了他?

當他看著再次Spock進入他的冥想狀態,他試著壓抑那些思緒。他的臉不像先前那麼冷靜;很顯然的,當涉及以更多的方式與他的母親分離,他對自己的決定變得不是那麼有自信。那雙眉毛在鬆開之前有好長一段時間糾在一起,而片刻之後它們又皺在一起。嘴巴周圍的線條變得更深,而且更加不安,只有在他似乎專注於放鬆時才得以放鬆。

他不確定年輕的Spock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將姿態才完全鬆懈。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數個小時,或可能要花上半天他才會成功。幾分鐘之後,年長的Spock才激起動力去觸碰他太陽穴的神經點,年少者的心靈中裡空無一物的漆黑讓他感到焦慮不安。

這不像是過去那樣的穩定。很顯然地,他必須奮力完成這個層級的冥想平靜;他能夠感到僵硬的控制在邊緣移動和顫抖著。母親,他對那一片虛空想道。

那再度移動,他可以感覺到年輕人在所有記憶和感情呼喚他的文字之間,他試圖以令人窒息的壓力保持冷靜。有一刻,他似乎快要輸了這場戰役,但黑暗穩固了。

Spock收回他的手指,靠著牆壁頹然倒下。「還沒有完全控制住,」他說,對自己嘶啞的聲音感到驚訝。「但我相信,時間到了你就會克服這點。」

他太過於精疲力竭,以至於在這個晚上他忽略了自己的尊嚴,准許自己讓他的年輕對應者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對於自己怕失去平衡而需要抓住另外一個人,他再次感到驚訝,在好長一段時間的頭昏眼花和倦怠刺骨之後,他讓自己坐正。

「你感到不適?」

年長的Spock揮手甩開這個問句。「我需要休息。」他說,巧妙地避開這個問題。在年輕人離開之前,他加了一句,「在我們下次見面之前,我需要一點時間。」

他點頭。「一個星期足夠嗎?」

Spock知道八個月的期限快速朝他們逼近中。精準預測pon farr再次降臨在他身上是不可能的,但他們應該仍有一絲機會處置。「兩個星期比較合適。」

「非常好。」伴隨著尊重對方的點頭同意,年輕的Spock走出房間。

年長者呻吟一聲躺到自己的床上。他感到十分枯竭,他的頭和關節都疼痛不堪。在處理他們的最後一道任務之前,他將會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收集他的能量,他的記憶。他擁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去回憶,去再次哀悼他的損失,全心全意擁抱那些數十年來被他塵封的情感。

兩個星期的時間不足以讓他收集所有他需要的。但他必須嘗試。


※ ※ ※


「我應該去找治療師嗎?」

他們在平常的地點,面向對方雙腿盤坐。年輕的Spock將手舉在他們之間,等待年長者準備妥當。

年長者從未準備妥當。他試著專注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和年輕人同調,試著專注在自己的心跳,或是瀰漫在空氣裡的熾熱,或是當他闔上眼睛時看到的那片黑暗,或者...老實說,他試著專注在任何東西之上,而不是過去兩個星期以來任由自己徜徉的那些記憶。

這些嘗試都沒有用。

他的呼吸飄忽不定,他的心臟以他無法跟上的尷尬步調鼓動著。如果他的眼睛閉上太久,他就會看到那些太過甜美的回憶,導致他的胸口出現生理上的疼痛。他生命中最好的那些年只是遠去的低語,這個認知把他撕裂。

「我沒有生病。」最後他這麼說,但他嚐到謊言的味道。他的頭簡直要了他的命。他的身體感覺像四分五裂。他的心靈感到被拉扯,或是枯竭,或是被炸成碎片,他不確定哪個比喻最合適。

「你的身體不適。」

他吐出一口長息,緊緊抓住他在Kolinahr訓練期間磨得極為銳利的專注力。「是的。」他悄聲說,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企圖緩和自己心中的紊亂。

「也許再多幾天——」

「不,」他打斷他,「那將不會有足夠的時間分享我希望做到的。」他睜開眼望著年輕人。

表示關心的問句並未以他能聽到的音量說出口,而他的臉上是高深莫測的面具。在他的旅程中,他已經走得很遠了;他站在成功的峭壁上,而這個事實是年長的Spock必須讓自己釐清思緒的最大原由。他必須專心。他必須確保這個年輕版本的自己,不會鑄下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他把自己微顫的掌心抵著面前那隻穩固的手掌。深沈的寧靜沖刷過他,緩和他的一些緊張,讓他足夠放鬆到進行最終的一步。「艦長James T. Kirk。」在年輕的Spock那冷靜、黑暗的平靜之中,迴盪著隆隆聲想。某些東西在強硬的控制底下活了過來,這給予了他希望。「對你而言他是什麼?」

「我的艦長,」這是第一個答案,緊接著是,「我的朋友。」而在那些字之下還有一些隱密的、絕望的和被殘酷壓抑的東西。

這正是年長的Spock所期待的。

「T’hy’la。」他喃喃說道,而這個字帶出了一股他不奢望自己能控制的奔流情感,多年來的舒適親密感、喜愛和愛情如同瀑布般傾瀉過他。

年輕的Spock抽回他的手,彷彿被灼傷,他無動於衷的表情被驚訝、以及某些看起來近似純然慾望的東西取代。他試圖提問,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是以茫然、渴望的表情看著他。

「如果你能准許我。」年長的Spock繼續道,一面讓自己準備妥當,「有些記憶我希望和你分享。」

「你的記憶不是我的。」年少者回答,太過快速,太過防衛。「發生在你的時空的事件,不能保證會發生在我的時空。」

「不,它們不會。但對於你當前設定的道路,它們沒有比較不重要。」他必須說服他這點,必須盡他所能收集每一塊邏輯的碎片。「我的人生在許多地方和你不同。但不論如何我都希望能和你分享這個,你也許能因此看到面前的諸多可能性。」

「你不希望我繼續儀式。你渴望我的失敗。」

「我的願望是你能選擇一條對你最有益的道路。我只要求向你分享我的道路,我不會命令你跟隨我的決定。」

「但你希望如此。」

他不能否認真相。「是的,我希望你能做出和我相同的決定。然而,我也接受那或許不是可能的。我所求的,只是你的深思熟慮。」

之後是可怕的沈默,Spock突然被瞭解到他可能會失敗,因而受到重擊,此地,此刻。他甚至沒有機會證明他的論點。

緩慢的,如延伸的永恆片刻,年輕的Spock點了他的頭。「我將與汝分享。」他說,他的句法轉為古瓦肯語的標準翻譯。這種語法只有在正式的儀式上,或是近親、愛人之間才會使用,這個句法引起了年長的Spock的注意。

他花了最後一刻去收集他的記憶裡最重要的部份,以特定的方式組織,所以它們的重要性才不會被年輕人忽略。他舉起顫抖的手指,貼上他的太陽穴。

他自己的第一次pon farr,當他來到瓦肯為了完成連結時,T’Pring卻提出挑戰。他抗議她的人選,請求T’Pau放走他的艦長,但幾分鐘之後他失去理智,試圖毀了他。在他的體內什麼都沒有,只有沸騰的血液和渴望勝利,殺戮,拿取他合法擁有的。當他瞭解到自己所作所為時的驚恐。他的狂熱退去,慾望被羞恥和悲傷取代。那艘船,他最後的,也是最好的家,和醫生說話時被他的艦長的金色光芒打斷。興高采烈,困惑,喜悅,愛。他再度成為整體。

為了艦長的性命不惜犧牲自己的,次數根本數不清。那個必須從內部掃描的變形蟲。在 Gamma Trianguli VI上面的致命花朵。USS Botany Bay,在她之後的Reliant。從輪機室散發出的輻射能。器官停止運作與皮膚從他的臉上緩慢融化的感覺。噁心,垂死,孤單。接著,不孤單。船,脫離危機。不悲傷。曾經是、也永遠會是。死亡是伺機而動的遊戲,我會跟著玩,直到我們再度相逢。

活著。無意識的。心靈與身體結合,但依然缺乏意識。不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家人。不熟悉的存在,但在他的心底有個刺痛。Jim。你的名字是Jim。是的。

西洋棋局,擦拂過的手指。決定全體船員生死的戰術策略。在娛樂室裡喝酒,伴隨著Uhura甜美的聲音迴盪在背景。上岸休假,一個放鬆的機會,在他們閒暇時間盡情享有對方。星際艦隊,所有的協議和章程,他們在緊閉的門扉之後。手指交纏。心靈輕易地進入對方。嘴唇,舌頭,赤裸的肌膚和黑暗的聲音。願意犧牲。願意結合。渴望結合。T’hy’la:朋友,手足,愛人。

漆黑。奪走他所知道的一切,所有過去的他,並且把這些從他的存在根除。他的愛,激情,渴望,悲痛,恐懼,憤怒,希望,友情。理解,區劃,剖析,摒棄。不必要。危險。他和瓦肯同在,和邏輯、知識與寧靜的集體意識同在。不再有血液裡的烈火。不再有伸出的心靈。他是自給自足的個體,他的需求被漆黑和平靜取代。

一個聲音,穿越整個銀河系。它尋找著。它渴望著。它有感覺。專心致志被打斷。道路被堵住。你的命運在別處。你的命運與他同在。相聚重逢。真心領悟。一隻手壓在他手上,一顆心回到他身上。那是他從來不曾瞭解到的幸福。

不可動搖的連結長達數十年。頭髮已白,臉上刻著經驗的皺紋,腰圍漸寬。依然鍾愛,因為心靈依舊相同,心意更加深情。共享艙房,共享床榻,共享人生。他付出愛。他得到愛。

他失蹤了。消失在瞬間,數光年之遙。就只是一個啟航儀式,Spock。哪裡都不會去。一個星期會回來。瞬間消失。心中天旋地轉。沒有屍體。沒有katra。什麼都沒有。

有一段時間,Spock並沒有切斷連結以逃避知覺。當他終於睜開眼睛時,房間裡黯淡的光線刺入他。如果在場有另外一位長老,看到年輕的Spock的表情,一定會判定他失去Kolinahr的資格。他徘徊在老者身邊,擔心、受驚、困惑。

「我很抱歉。」年長的Spock說,他的聲音嘶啞又破碎。他不知道融合會對他造成這些,不知道分享會動搖他的根基,重擊他的核心。

「沒有必要。」年少者回答,他的聲音幾乎顫抖著。他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衝出房間,可能想找去找一位治療師。

年長者抓住他的手臂,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至今還擁有這種力量。「我逃避了。在他還沒準備好之前,我不希望以連結絆住他。我不希望在自己的下一次pon farr期間摧毀他。我試圖以修行Kolinahr解決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這麼感激自己的失敗。」

年少的Spock將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環抱住他的頭,而這是他第一次瞭解到自己的頭快要裂開。「我感謝你的禮物。」他嚴肅說道,而他的臉孔逐漸回覆到他稍早那張沒有表情的模樣。「我必須冥想你所告訴我的一切。」他有些困難地吞嚥。「我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選擇哪一條道路。但如果我選擇繼續...?」他的聲音減弱,彷彿對自己沒有把握。

年長者感覺到他體內有些東西在移動和破裂。他沒有失敗,但也沒有成功。如果他記憶的禮物不足以說服這位年輕版本的他,說他正在鑄下錯誤,他無法依靠更進一步的冥想幫助他做決定。他嘆了一口氣,顫抖,被擊潰。「你必須找另外一位Kolinahr修行者幫助你。我無法再繼續指導你了。」

一個頷首,這是他閉上眼睛之前看到最後的景象。「我需要治療師。」

「好。」他的頭顱快要裂開了,他很確定這點。在Spock離開之前,他抓住年輕人的罩袍。「也通知Sarek。我有個請求必須拜託他。」接著,他再次墜入無意識的黑暗幸福之中。


※ ※ ※


這幢房子看起來搖搖欲墜,由堅硬的木材和剝落的油漆,構成的雜亂集合體。果樹點綴在地景上的方式絕非依照計畫。他吸入青澀蘋果和過熟桃子的氣味,熟悉的味道讓他背上的糾結減輕些許。

當他的拳頭敲上門板時,更多的油漆剝落,紅色的小碎片飄落在門廊上,漫無目的地移動,在這個欠缺微風、濕熱難耐的地方。

「絕對不可能是送披薩的。」屋內傳出粗啞的聲音。他為這個熟悉的事物露出微笑。

「也許他終於沒在Creekside的岔路迷路了。」一個較為年輕,甜美的聲音說道。當門打開時,他的微笑變成刺耳的大笑,而那個擁有蓬亂褐髮、明亮的榛果色眼珠的削瘦年輕女孩發出一聲幾乎刺穿他耳膜的尖叫。「Jim叔叔!」她尖叫著撲向他。

他無法以再用和以前的方式把她撈起來——她已經不再是小嬰兒了——但他抓住她的腰,帶著她轉圈圈,如同她還小的時候那樣,而那個倒抽一口氣的咯咯笑聲聽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老天,Jo,自從我上次看到妳之後,妳又長高了三呎!妳現在幾歲了,十七?還是十八?」

「你明明知道我十一歲,Jim叔叔。你最好進來,好讓老爸在晚餐前把你嚼光。」

「是我剛才聽到妳說——」當McCoy走到門口時,說話聲停了,他目瞪口呆盯著自家門廊上的訪客,而那名訪客正忙著盡可能弄亂Joanna的頭髮,一面躲避朝向他肩膀的重擊。「老天在上,你在這裡幹嘛啊?」

「我也很想念你,Bones。」

「你不是應該在舊金山拍別人的馬屁嗎?」

「說話小心點,Bones。為了這個可憐女孩的耳朵。」

「我聽過他罵髒話。」Joanna指出,她臉上的笑容幾乎和Jim的笑容一樣寬。

「我不懷疑。」他微笑著摸著她的頭髮,回過頭看著他最好的朋友。「那麼,你要邀請我進去吃晚餐,所以我才能解釋自己的行為嗎?」

「最好是這樣。」McCoy嘟噥道,替那兩個人敞開門板。




接下篇:Ⅲ.星海


這次碰到的問題是,有些詞很難翻譯出其脈絡之下的意涵

*counterpart/對應者,在ST設定的多重、平行宇宙中,和自己對應的個體。

*bond/連結、或結合,這讓我超級頭痛,瓦肯人的婚姻包括以心電感應把兩個人綁在一起。
*bondmate/伴侶,或許翻譯成配偶會比較合適,但我覺得伴侶比較好聽...

*katra/這個專有名詞我完全沒翻譯,那是瓦肯人相當於靈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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