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條紋衣男孩AU的一些設定

雖然我不是設定狂也不是考據派,但我認為如果設定越完整,建構出來的世界越有說服力——尤其是描述一個「真實」的世界。到底該不該把自己的設定放出來,讓我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決定還是拿出來丟人現眼的原因在於我還滿怕寫出和史實存在嚴重落差的敘述,讓學有專精的人見笑了。既然如此,乾脆一開始就自曝其短(?),發現什麼不符史實的地方再來重寫或是加註。

這篇基本上是關於「條紋衣男孩AU」(Hand in Hand, Till the End)的設定,另外也提到The Boy in the Striped PajamasX-Men: First Class、以及一些歷史材料——當然,還有一堆碎碎唸。



老實說,寫這篇比我想像中還要費力。

其一,這是我第一次嘗試「以A電影的設定重現B電影」的AU——該保留多少FC的設定、該沿用多少條紋衣的劇情,光是這一點就讓我苦惱了很久。最後的成果我不太滿意,重寫太多條紋衣的場景導致這篇創新的比例太低。

其二,則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在找資料的時候,我就隱約發現這篇涉及的議題可能超出目前我的能力範圍。大環境的戰爭、種族迫害與屠殺、集中營的敘述,還有家戶之內的疏離、漠視和暴力——我非常佩服能夠以精準、直白、具有十足衝擊力道但不至於過度渲染的文字描述暴行的作者,那是我的目標,但現在的我還達不到。

除此之外,我碰到的另一個難題在於「視角」。我從來沒有寫過這麼年輕的主角,而《穿條紋衣的男孩》最大的特色就是透過純真孩童的眼睛看到戰爭的殘酷。我非常擔心自己寫出來的小孩沒有說服力,也覺得和原作相較之下自己的詮釋還滿拙劣的,再加上我抓不到殘酷現實到了一個天真小孩的眼裡到底會打幾分折扣?

以上,差不多就是為何這篇的篇幅不長且劇情單純但我卻卡了非常久的原因。


開始改寫的時候,我最先碰到的問題是為什麼Charles一家人會到Auschwitz?在條紋衣男孩的原作裡,Bruno的父親是納粹軍官——精確來說是隸屬於負責管理集中營的SS-Totenkopfverbände(死人頭/骷髏總隊)——而Charles的父親及繼父都是科學家,再加上在漫畫原著裡,Brian Xavier和Kurt Marko曾經進行過名為'black womb'的基因改造實驗,所以我就把腦筋動到人體實驗上面了。

在搜尋納粹進行的人體實驗項目時,我把目標鎖定在與放射線物質有關的實驗,最終找到絕育(sterilization)。當年在Auschwitz進行的人體實驗當中,對於絕育採用的手段包括施打藥物、外科手術和X射線,實驗的結果為放射線是最快速又有效率的方式。然而我必須強調的是,儘管不少實驗的對象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之下就這麼失去了生育能力,但也有不少人在這個過程之中遭到嚴重灼傷(不需要我加註男性被燒壞的部位是外生殖器吧?),這個實驗本身是非常殘忍的。

大致上而言,這篇的背景設定是原子核物理學者Kurt Marko在1939年底受到延攬加入二戰時期德國軍方主導且祕密進行的核能計畫——正式名稱是Uranprojekt,非正式的名稱即是Uranverein (nuclear club)——但在1942年初,海森堡向當局表示,受限於當時的科技,1945之前不可能打造出核子武器。在那之後,軍方撤出、研究團隊被分散到各自不同的研究項目,並且有不少科學家改投入「更重要」的研究,其中包括Kurt Marko,他來到Auschwitz加入Dr. Horst Schumann以放射線進行絕育的人體實驗。

敲定了故事的時間點為1942年的夏天之後,我下一個碰到的問題是「時間差」——在X-Men電影系列中,Erik和他的家人被送到Auschwitz是1944年的事,而穿條紋衣的男孩故事的確切時間點我不太清楚,所以我必須做的是找出那個時間點已經存在的並且排除尚未出現的人事物。

讀完資料之後,我又再看了一次條紋衣男孩,注意到一些之前沒注意的細節——比方Shmuel住的地方是木棚,代表那個集中營是Auschwitz II - Birkenau(1941年十月開始建造,1942年五月啟用)、以及他們進毒氣室時,SS從天窗投入氰化物Zyklon B(最早的Zyklon B毒氣實驗發生在1941年九月,Auschwitz I, block 11,到了1942年初,包括Auschwitz II-Birkenau在內的死亡營採用Zyklon B作為大規模屠殺的工具)。


我想稍微提一下Auschwitz。
Auschwitz有三個主要的集中營——Auschwitz I、Auschwitz II - Birkenau和Auschwitz III - Monowitz,以及周邊數十個勞動集中營——在X-MenX-Men: First Class的片頭,Erik和他的家人走進的正是Auschwitz I著名的'Arbeit macht frei' (work brings freedom)大門,考慮到那已經是1944年,理論上,他們應該是被(火車)直接送到Birkenau,在月臺上經過第一次的篩選(不適合勞動者直接進毒氣室),男女分開(家庭被拆散),穿上條紋衣和剃頭,之後再分發的時候才被帶到Auschwitz。但一來那是電影需要戲劇效果,二來標準作業程序不見得沒有例外,所以電影的畫面不必太計較。(題外話,在FC的片頭,1944年Shaw把少年Erik帶進辦公室的時候,播放的歌是Piaf的La Vie en rose——但問題是,那首歌是1945年寫的,46年發送,直到47年才出專輯。)

在Auschwitz進行的人體實驗,主要發生在Auschwitz I——那個赫赫有名的Block 10——Horst Schumann進行絕育實驗的地點就在那裡。根據FC片頭的場景,我相信Shaw/Klaus Schmidt工作的地方也是那裡。

我想,這就是我說服自己那兩個男孩可以順利逃脫的原因:擁有變種能力的Shaw是最有可能阻止他們的人,但當時他在Auschwitz main camp,而Charles和Erik位在Birkenau,由於這兩個營區之間有段距離,所以他們得以在Shaw還沒發現並且插手的情況下逃走。

另外就是毒氣室裡發生的事。Zyklon B毒死人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我讀到的資料是從數秒到將近二十分鐘不等,取決於「位置」(忘記在哪裡讀到一段敘述,SS啓動發動機,利用引擎的噪音掩蓋毒氣室傳出的慘叫,但聲音仍舊會被聽到)。因此,當時站得遠的Charles和Erik一時之間還沒事,但瞬間死亡和瀕死痛苦的心靈觸發了Charles的能力,至於Erik到底是因為自己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抑或是Charles失控爆發出來的強烈情緒使得他的能力覺醒,我沒有預設。


關於Marko稍微提到的「優生學」。我本來的想法是想要觸碰Aktion T4——身心障礙者及其他被認為會「增添同胞負擔」的人遭到撲殺——和Sharon的精神問題,但後來覺得一個八歲的小孩大概看不到那些而且大人也不可能告訴他,所以就放棄了。



如今大多數人知道的一些「事實」,在當時其實是少數人才知道的祕密。納粹政府製造模範的集中營作為宣傳,將集中營真相傳出去的訊息被盟軍當作不實的回報。(題外話,現今在Auschwitz看到的毒氣室是戰後重建的,因為當時SS為了湮滅證據所以把毒氣室炸了。)

在《夜》英譯本的作者序,Elie Wiesel寫道:
證人強迫自己做見證,是為了今天的年輕人,也為了明日即將誕生的孩子。他不想讓自己的過去變成他們的未來。
讀到那行字的當下,我非常感慨。在找資料的時候,我就看到所謂的「懷疑派」的主張,質疑大屠殺這種荒謬怪誕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再加上那陣子聽到某報社的大老闆說六四死太多人太誇張了一定不是真的,又讓我腦充血了

隨著時間推移,記憶的消失與遺忘,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某些教訓仍是必須謹記在心。面對歷史的傷痛,我真的只能說"never forget"。說什麼不要再翻舊帳、撕裂族群等等,那都是逃避責任的態度。


關於Charles的家庭,我參考的差不多是漫畫原著的設定。由於只看過文字,所以我對Kurt Marko的認識有限,沒錯他會打兒子也會打老婆,但我不希望自己寫出一個單純只是粗暴的人。老實說我一直想到Patrick Steward(畢竟我心中的教授長年都是他啊)在專訪中提起談起他在童年的經歷。



最後,請容許我再次為Erik辯護。根據漫畫原作的設定,他在集中營裡擔任的是Sonderkommandos,也就是負責把屍體送進焚化爐的那批人。他們一來到集中營毫無預警接下這份工作,而唯一解脫的方式就是自殺(忘記在哪裡看到Sonderkommandos和藝術家是集中營裡自殺率最高的前兩名)。為了保密,這批人的汰換率很高,大約四個月就會被換掉,而新人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把前任者送進焚化爐。

因此,我真的很難譴責Magneto的激烈手段和「偏見」,畢竟他親眼見識到「人」可以有多麼殘忍,而且他的一生都背負著人間煉獄的回憶。


主要參考資料:

網頁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vs. Karl Brandt, et al. (the Doctors' Trial)
The German National Catechism(納粹德國的政治宣導問答小手冊,文中引述的小手冊對於猶太人的敘述就是從這裡翻譯出來的)
Auschwitz - the animated map
Block 10
Auschwitz: Technique and Operation of the Gas Chambers(關於Zyklon B的資料)

維基條目
The Holocaust
Holocaust train
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
Final Solution
Extermination camp
Zyklon B
German nuclear energy 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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